不能回林府過年，必須寫信回去告知老夫人。林靖如今眼不能看，無法提筆，便叫來李好音代筆。

“給府裏寫封信，說我們要在離谷住一段時間，年後再回去。我來念，你來寫。”

李好音眨眨眼睛，裝傻問：“啊……我的字可以嗎？”

林靖無情地揭穿了她：“你不是學我的字學得挺像嗎？”

李好音傻笑兩聲，坐到桌子前，鋪好了紙，“理由是什麽呢？”

“說你生病了，經不起路上顛簸，索性留在離谷，將病養好了再回去。”

“為什麽說我……”李好音微微訝異，還有點不服氣。

“因為說你比較可信。”林靖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
李好音這一年來很容易生病，並且一病就容易臥床不起，染一次風寒也得養上一個來月才好。所以拿她做借口最合適，至少比老實說林靖眼睛瞎了合適。

李好音林靖的授意下寫完了書信，過了一日，便有人來谷中取。林靖又私下對送信之人說了些什麽，那人領命離開了。

外面下了兩日的雪，如今雪化之時正冷，雪水融進土裏又十分泥濘，大家幹脆都懶得出屋去。吃完晚飯，每個人都披著厚厚的衣服圍在炭盆旁取暖聊天。

明日是臘八，按習俗，是要煮臘八粥的。除了林靖之外的三個人，一人拿了一個小竹筐剝花生。

林靖當然不用幹活，一方面他現在眼睛看不見，另一方面，這屋裏的另三個人都靠他養著，財主怎麽能親自幹活呢。

林靖眼睛上敷著藥，拿布條纏起來了。他氣定神閑地靠著椅背坐著，靜靜聽他們手裏剝花生的聲音。

李好音坐在他正對面，因他眼睛蒙著，不用擔心與他的目光對視，她理直氣壯、光明正大、直勾勾地看著他，很快就出了神。

這個人真是，蒙著眼睛也好看。

“阿音，你說是不是？”央央跟她說話，她也沒聽見。

“阿音？”央央見李好音晃了神，正打算拿胳膊肘碰碰她，李從安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，示意她註意李好音的表情。

央央轉頭仔細看她，立刻心領神會，“吃吃”地笑起來。

“阿音！”央央拍了拍李好音的肩膀，高喊了一聲。

李好音嚇了一跳，手裏不自覺猛地用力一捏，紅紅的花生仁擠出來，射向對面的林靖。

她趕緊伸手去抓，沒有抓到。還是林靖自己聽到聲音，撈在手裏。

李好音尷尬地笑笑，從他手心裏捏過花生仁，扔進自己膝上的小竹筐裏。屋裏碳火很旺，映得她的臉更紅了。

“唉——”李從安怪腔怪調地長嘆一聲。

“你又想做什麽？”林靖皺起眉毛來問他。

李從安不知死活地說：“這些日子，你們倆把谷裏的肉都吃完了。再要吃肉，我就只能宰你的鴿子了。”

林靖坐在椅子上，翹起一條腿來，將他踢翻在地，動作流暢，一點也不像是看不見的人。

“你這兒的什麽東西不是我給的？”林靖語調一如既往地冰冷，和此刻外面的天氣差不多，“我已經安排人送年貨來了，不會讓你們過不好年的。”

說到“年貨”，央央在心裏疑惑了好久的問題終於有個契機問出來：“林靖哥哥，我姐姐怎麽還沒來。往年不都是她來給我們送年貨，和我們一起過年嗎？”

李好音埋頭剝花生，看都不敢看她。李從安拿起鐵鉗撥弄銅盆裏的炭火，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。

林靖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也微微一怔，沈默了一下，說：“我讓她出海去找一樣東西，今年過年她不會回來了。”

“出海去？”央央一瞬間失望之情溢於言表，臉上的酒窩也沒了，“那不是要去好久。”

屋裏的氣氛也立刻變得沈悶起來，三個人多多少少都為隱瞞著她這個秘密而心存愧疚。

李從安最初知曉此事時問過林靖，“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，十二已經死了，你扣著央央也沒什麽意義，難道還怕她跑了嗎？”

林靖回答：“扣不扣著央央，對我來說，早就無所謂了。只不過，十二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，我怕她難以接受這個現實，所以想等她大一點了，找個好點的時機再告訴她。”

他原來是用央央來控制住十二死心塌地地為自己辦事，現在十二一死，他也有心放她出去這離谷，過正常人的生活。

只不過，央央從小在離谷裏長大，沒有與外人接觸過，更不懂人情世故，所以這事還得從長計議。

李好音餘光偷偷看了央央一眼，清了清嗓子，作出輕松的語氣說：“沒關系，今年我不是留在這裏跟你一起過年啦。”

央央這才打起精神，恢覆了一點笑容，道：“對，我還要和你一起守歲呢。”

她轉頭又問林靖：“那什麽時候年貨能送來啊，今年也會有新衣服穿嗎？”

“大約再過十日就有人來了，放心，你想要什麽都有。”

等到了臘月十八，果然有人送年貨來了，竟然還是滿月。

兩個小姑娘都十分高興，出門迎接，幫他將東西都搬進屋裏。

“滿月哥哥怎麽親自來了，這下來不及回長安了吧，你剛和冬青姐姐成親，都不和她一起過年嗎？”李好音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堆。

“我聽說你和大人來的路上遇到襲擊的事，大人眼睛還壞了，不親自來一趟實在不放心。”滿月一邊搬東西，一邊說，“今年我也留在谷裏和你們一起過年，人多熱鬧。”

“老夫人親自安排藥心和春晴給你們置辦了新衣服，聽說阿音生病了，也很心疼，讓我帶了好多名貴藥材來。”說著他拿出一包油紙包著的東西塞進李好音懷裏，“這是我在宛城給你們買的點心，好久不吃點心，一定饞死了吧。”

李好音一聽有好吃的，眉開眼笑，“滿月哥哥，你真是太好了！”她立刻拉著央央進屋吃點心去了。

林靖站在門口，等她倆走遠，低聲問滿月：“我讓你帶來的東西帶了嗎？”

滿月笑道：“大人放心，我都帶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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